admin 发表于 2024-11-17 10:01:38

皇帝與公主1

原創-沒想到參加學生會的幹部會議會變成這麼痛苦的事情。學生會長改選是在高一的秋天進行的,到現在已經是兩個學期了。每周四下課後固定要召開幹部例會,平時還有一些臨時會,算起來幾乎每天都要跑一趟學生會,早就熟得不能再熟。可是今天不同,倉田真里實在很不想參加,因為那個人也會出席。「你要不要考慮和我交往?我有自信,我們一定非常合襯的。」那個人上星期五忽然這樣對他說。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當面求愛,倉田真里困擾到慌張失措的地步。他已經為這件事整整煩惱三天了,本來想著乾脆先不去學生會,可是今天才星期一,說接到通知要開臨時會議。(他會不會參加……?一定會去的,身為學生會副會長他怎麼可能缺席。)想到這裡,真里不由重重嘆了一口氣。「倉田你怎麼了?今天臉色一直很不好啊。」身旁的河本關心地問。最後一節班會過後,河本擔心地跑到真里身邊,看著他原本就很白皙、如今更顯得有些蒼白的臉色。「你神情有點恍惚,是不舒服了吧?我送你到保健室躺一會兒好不好?」「沒關係的,我沒事。」「是嗎?」「我只是在想事。」「只是這樣而已?」河本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話,一直盯著他的眼睛,試圖看出什麼問題。真里只好裝作沒事一樣微笑著:「今天有臨時會議要開……」「臨時會議?又發生什麼問題了?」「沒什麼……不過學校接下來活動一個接一個的,一定會很忙,想到這裡覺得有些頭痛而已。」「哈哈,倒也是。先是校慶,然後是我們的畢業旅行,中間還夾雜著個模擬考……所有的事情都撞在一起,我想到的話也會頭昏哪。」河本笑道。看來瞞過去了。真里暗自鬆了口氣,開始收拾書包。嵩瑛高中是一所私立的升學名校,學生裡面大多數是書呆子,河本算其中少數的熱血行動派,他個性開朗,做什麼都全力以赴,對真里更是傾注了滿腔灼熱的友情。不管是課間休息、午休、還是放學後去社團的短短的幾分鐘間隔,河本都寸步不離和真里在一起。而真里則是性格內向,不擅長與人相處的人。多虧了河本的主動接近,真里總算有了生平第一個「朋友」。不過全校能如此親近真里的人也只有河本而已,這招來了其他學生的不滿。以至每次看到他們在一塊,同學們就會半開玩笑地揶揄河本。「河本又來了啊,你是想追他嗎?不過說老實話,倉田跟你根本就是美女野獸配嘛!」「勸你識相點吧,小心會長大人把你大卸八塊!」「就是說啊,『皇帝』很∼恐怖的哦!」「你們是羨慕還是嫉妒啊!沒事閃旁邊涼快去!」嵩瑛高中是門檻很高的私立名校,沒有什麼不入流的不良學生,不過像這種沒營養的八卦對話畢竟屬於普遍的社會現像,無論世界的哪個角落都會有它不斷繁殖的身影。真里聽著這令人不快的對話,默默地抱起書包。他們所說的「皇帝」,就是指位於嵩瑛高中數千學生的權力頂峰的現任學生會會長,倉田俊章。(為什麼他們每次都要提到俊章……)也許是自卑感,也許是遭到嘲弄的屈辱感,只要聽到別人提起雙胞胎哥哥俊章的名字,真里就會難受得喘不過氣來。「倉田?」「啊,沒什麼。河本,我們走吧。」深吸一口氣,和河本一起走出教室。走廊上的外班同學一看到真里,眼光就全都集中到他身上,而教室里的同班同學們則依依不捨地目送他離去。不管什麼時候,真里永遠是校園中的注目焦點。「那群無聊的傢伙每天都鬧來鬧去的,真夠討厭的。不過他們只是太喜歡你了,沒有惡意的。」「我知道。」那些每天都死死地粘在自己身上,來自四面八方的痴迷視線,總是讓真里很不舒服。也許是因為全校都是男人,大家太無聊了才會要找些樂趣吧?(可是我長得又不像女人……)世人對於雙胞胎總難免會報以好奇的眼光,其中更有許多人是「真里公主」的痴心崇拜者。真里對於欣賞性的無害視線還無所謂,但有些人仿佛要穿透衣服直接在身體上來回遊走的猥褻眼光,實在無法不令他感到噁心。從十七年前在父親開的大型綜合醫院出生開始,真里就一直生活在別人的好奇視線中,也總是會被拿來和俊章比較。兩個人是異卵雙胞胎,相貌有著一些不同,長大之後身材和個性的差別更是越來越明顯,所以現在絕對不會被認錯。但外人仍然不負責任地拚命打量他們,更喜歡拿他們比來比去,甚至他們的父母也不例外。直到上了高中的現在,他們兩人仍然不得不承受這些,情況還是一樣。「哥哥俊章精明幹練,而弟弟真里文靜優雅。」出了教室沿走廊到樓梯口,擦身而過的學生的回頭率是百分之百,河本大概快被又羨又妒的眼光烤死了。真里強迫自己裝出自然而然沒有受影響的樣子,輕聲問身邊的河本:「我、我的表情是不是怪怪的?」他用雙手將書包緊緊抱在胸前,這是真里陷入自我厭惡時的下意識動作。看他抱著書包不安地抬頭看自己,河本也發現了他今天確實很不對勁。「你是不是在為學生會的事煩惱吧?」「是有點其他問題……不過我不想把煩惱擺在臉上,沒有人會喜歡看別人臭著一張臉吧?」「誰說的?反正我不是。肚子痛的時候自然臉上很痛苦,心情不好的時候自然就繃著臉,這都是理所當然的啊。」「……」河本真了不起,真里就沒法坦白地把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來。「你知不知道你嘆了一整天的氣?要不要我告訴你一共嘆了幾次?」「你數了?」「從不遲到早退,作業一定準時交,上課更是毫不馬虎,你這種模範學生居然會在課上心不在焉,誰會注意不到啊?」「別胡說,會注意的也只有你吧?」「你到底是在煩惱什麼,告訴我吧,我也好幫你出出主意。」「我沒事。」「別想瞞我。」「真的沒有,我沒什麼問題,是你多心了。」「那你幹嘛擺出那副臉來?」「我這張臉是天生的,有意見找我父母抱怨去。」「拜託,你長成這樣還要抱怨,那我們還不如全去死算了!」河本喃喃地念著。真里有心事,卻不肯向自己這個最好的朋友傾吐,這大大打擊了河本的自尊心,他明顯地露出不悅的神色。偷偷看了看身邊的河本,真理也只能無奈的笑笑。身為男人,居然受到同性的愛慕,還要求進一步交往,這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說出去簡直丟死人了。下了樓梯轉角,發現門口那裡擠滿了放學回家和趕去辦公室交作業的學生,進進出出沸反盈天(這個是什麼意思啊?)。「媽啊……」「好多人……」停在樓梯上看看下面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大男人,光看都覺得頭昏。「早知道就走另一邊了。」「是啊。」沒辦法,只好先站一會兒,等人散一散再走吧。就在二人等著的時候,忽然聽到背後腳步聲響,接著一雙修長的手臂就從背後環住了真里單薄的肩膀。「哇!?」「真里,你站在這兒幹什麼?」像是說悄悄話似的,他緊貼在真里的耳邊低低地說,口氣中明顯帶著笑意。「俊章!?」嚇到的真里轉頭看向貼在自己頸邊的帥氣臉孔。其實不用看真里也知道來人是誰。背後那寬闊得仿佛可以將自己整個包容進去的胸膛,環住肩膀的溫柔雙手,還有頰邊傳來的陣陣溫暖的唿吸,怎麼想都是自己熟得不能再熟的雙胞哥哥——倉田俊章,嵩瑛高中現任學生會會長,學生們口中的「皇帝」。「俊章,你故意嚇我幹什麼,在樓梯上這樣做很危險啊?」真里斜著眼去瞪把下巴掛在自己肩膀上的俊章。可俊章卻像沒聽見真里的抱怨一樣,雙眼充滿了寵愛的笑意,更把手移上真里的纖細腰身,輕輕用力一托便將弟弟苗條柔軟的身子整個抱進了懷裡。「……?」「我先問你,你站在這裡幹什麼?不會打算就這麼直接回家吧?」「俊、俊章……」「嗯?」「放開啦。」「不行。」立即遭到駁回。被俊章伸長雙臂緊緊鎖在懷裡的真里感到分外難堪。明明是一起生下來的雙胞胎,為什麼自己會差他這麼多呢!俊章身材頎長,比例勻稱,模樣斯文優雅,不會像籃球隊、足球隊那些肌肉發達的猛男們那樣壯得出了格。不過,和真里站在一起時他明顯高出一個頭。平時的話真里並不會對自己170公分的身高特別自卑,也並不在意自己在同學間的高矮,但就是討厭被和俊章做比較。現在自己被他抱著,明顯看出身材小他一大圈。俊章的行動讓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傷害。(他……他為什麼……)為什麼每次都這樣讓我在別人面前出醜?他覺得好玩嗎?真里這樣一想頓時又羞又愧,全身都發起熱來。怎麼辦?臉一定紅起來了,太丟臉了!「你……你別這樣,快放手。」努力想掙開困住自己的手臂,可惜力有未逮,何況所處的位置也是在樓梯上,動作太大會有危險。「你亂動的話會摔下去哦。」俊章似乎很愉快的樣子。「既然這麼危險,那你就放手啊。」「你說真的?」「討厭!放開!」再也忍不住的真里氣憤地叫起來。真里會如此激動,這讓俊章有些意外,手上的力道不由一松。遭到了這麼明顯的拒絕,他心中掠過一絲不悅,結果是有些粗暴地放開了懷中的弟弟。「啊……!」支撐重量的手一放開,真里一下失去平衡,腳下一滑就向下摔去。(……要掉下去了……!)心中頓時被恐怖籠罩,腦子也變得一片空白,身體懸空的真里反射地伸出雙手求救。「真里!」「啊!」俊章大吃一驚,趕忙抓住真里的手腕用力一帶,把他正好下墜的身子拉回自己懷裡來。俊章深知弟弟的神經非常纖細,恐怕會因為剛才的事嚇壞的,於是一隻手仔細地抱住真里,另一隻手則溫柔地撫摸著他哆嗦著的瘦弱嵴背。真里嚇得緊緊抱住了哥哥,靠在俊章胸口連氣也喘不過來,心臟劇烈跳動得好像要破裂一樣。大門處的地板是堅硬的大理石,真的摔了下去絕對會重傷骨折的。一想到後果,真里就忍不住身子發冷頭皮發麻。「好可怕……」等他的情緒平復了一點,抬頭時卻看到俊章滿臉的不悅。奇怪啊,俊章在人前從來都是溫和守禮的,現在眼中卻帶著怒氣,線條優美的嘴唇都繃得硬梆梆的,很明顯他非常不高興。(俊章他……為什麼生氣?)該生氣的人是我才對吧?他故意捉弄我害我差點摔下去!真里心下忿忿,卻沒法鼓起勇氣去罵他。俊章原本就比真里高一個頭,而且還站得比他高一個台階,更是居高臨下,那雙不怒自威的尖銳眼神看的真里好生畏懼。(他、他到底為什麼……)真里怕得不禁咽了口口水。「俊……章?」「你還沒回答我的話。」「什麼?」「我問你站在這兒幹什麼?你該到學生會去開會吧。」「……」真里委屈地咬緊了嘴唇。什麼嘛!你突然從背後嚇我我都還沒生氣,你卻惡狠狠地瞪我,還莫名其妙地凶我。雖然我今天是很不想去學生會,可我又不是真的要翹會!「要不我在這裡幹什麼?」真里的口氣很不高興。嵩瑛學生會位於舊校舍的三層,而且舊校舍和教室在的新校舍間沒有直接相連的走廊,要去學生會就必須下一樓再出樓門才行。真里開完班會就直接下了樓,因為門口處人多才想在樓梯中間等一等。所以他站在這裡就是正準時前去參加臨時會議的最佳證明。「……」真裡帶著怨氣的大眼直盯著俊章。「……你沒忘記我交代的事吧?」「……沒有!」「是嗎?那就好。我不該懷疑你的。」俊章那雙敏銳的眼睛看向真里清澈的雙瞳,終於相信了他的解釋,原本帶著怒氣的俊美面龐恢復了一貫溫和的微笑。(就為這個……?)俊章就為了這麼點小事誤會他,還對他發脾氣?哼,反正都是俊章自己疑神疑鬼,怎麼還怪到別人身上來!「你在生我的氣嗎?真里?」「……」真里雖然不吱聲,但那氣得鼓起來的兩腮就是最好的回答。「別這樣嘛。都是我不對,我不該懷疑你,真里絕不可能忘記我交代過的事情的。」俊章根本就不懂,真里不是氣這個,他生氣的是俊章一點也不明白自己不喜歡被人注目。「……算了。」「真的?不生我有氣了?」「……算了啦。」「太好了。」俊章放心地鬆了一口氣,下意識地舉手掩住嘴,大概不想讓真里看見他嘴角那藏不住的喜悅吧?(為什麼……?)為什麼俊章就可以自然地表露出自己的情緒,不管說話、表情還是動作態度都是那麼洒脫?為什麼他從不用刻意用心,就能輕易得到長輩們的信任與贊賞?真里若有所思地由著俊章細細地梳理自己柔軟的頭髮。「尊兄弟,請注意一下!」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了真里的思考。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久我秀一就站在俊章斜後邊。「你們兄弟恩愛是很好啦,不過二位是否該考慮時間和地點?」聽到對方促狹的輕笑聲,真里頓時臉紅過耳,說不出話來。久我秀一,嵩瑛高中學生會副會長,俊章最要好的朋友,也是上星期五向真里求愛,害得他煩惱了整整三天的罪魁禍首。他有著不輸給俊章的高挑身材,知性而深邃的五官,誠實開朗的性格,是個很有幽默感的好學生,和俊章兩人更是附近高中女生們心中的白馬王子。難道久我從剛才就在了?一定是的,他和俊章同班,而且他們總是形影不離的。真里的注意力都被俊章的出現吸引過去,所以才忽略了他的存在。被他這麼一說,真里才注意到自己的周圍。不管是原本擠在大門那裡要趕回家去的大堆學生,還是樓梯中上上下下的高二同學,全都駐足盯著他們看。旁邊的河本則是第一次看到他們兄弟吵架,一雙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真是太羞恥了……)正是因為這樣,真里才那麼排斥和俊章在一起。只要在他身邊,真里就會習慣性地陷入自我厭惡。無論在學校還在家裡,他都刻意儘量和俊章保持著一定距離。真里難堪得咬住了嘴唇背過臉去。「你也差不多一點吧,俊章。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不用你多管閒事,我們兄弟倆的事輪不到外人插嘴。」「你這個哥哥未免也太霸道了吧?倉田可是我們嵩瑛最美麗的公主,怎麼能讓你一個人獨占呢。」「什麼公主!?」好友口中的「倉田」指的是弟弟真里。光是聽他提到弟弟就令俊章感到十分不悅了。不管久我秀一用的稱唿是無害的「倉田」,還是更親昵的「真里」,俊章就是不想讓他接近弟弟。「弟弟如此受人愛慕,你這做哥哥的也會覺得驕傲吧?」「胡說八道!天下哪有哥哥會對弟弟被人叫成公主覺得驕傲的!」「說的也是。而且這裡是男校,被叫成公主聽起來確實有點曖昧。」「知道就好。」「那就『天使』如何?這個稱唿倉田當之無愧麼。」「你……」看到平時是謙謙君子的俊章現在竟為自己和久我當眾爭吵起來,而且四周有那麼多人眾目睽睽,真里那原本就比常人纖細的神經幾乎快繃斷了。(被大家看到了,連久我都看到了,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剛才自己和俊章的爭吵和肢體動作全都被心中彆扭了好幾天的人盡收眼底,如此巨大的衝擊早就超出了真里自尊心能容忍的最大極限。他無法再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站在這裡了。「河本,抱歉讓你久等!我們走吧!」「咦?倉田!?」真里轉身快步跑下台階,留下還呆在原地的河本,還有沒爭出個結果的俊章和久我。看見柔弱美麗的公主跑過來,堵在大門口一直看著的男生們都自動讓出了一條路。真里連頭也不敢回,一心只想趕快從這個暴露在眾人目光下的可怕地方逃走。(都是俊章害的!)本來就不喜歡引起別人的注意,更恨自己和俊章被別人比較與消遣。出了新校舍,一直跑道通向舊校舍的走廊,真里不敢住一住腳,耳中只聽見自己急促的唿吸和激烈的心跳聲。可是真里依然擺脫不了無處不在的執拗地跟蹤他的視線,這裡也有,那裡也有,到處都是實現在看著他。視線,視線。為什麼從小到大都不能不生活在別人的注視下啊!(不要看我!!)真里無聲地、痛苦地,在心中尖叫著。「真想不到…倉田會有這麼生動的表情。」看著真里遠去的背影,河本驚訝地自言自語,趕緊拔腿追了上去。公主離去後,樓梯口和門口又恢復了一貫的嘈雜。回家的回家,去社團的去社團,但不管是誰,嘴裡說的全是剛才那難得一見的人間奇景。「你剛才看到沒?真不敢相信倉田真里會有那麼人性化的一面。他的臉羞得好紅,真的好可愛哦!」「不過啊,他們兄弟倆到底是感情好還是不好啊?真是奇怪的雙胞胎。」「我看是很好。好比我跟我老哥感情平平,要是像他們那樣抱在一起啊,一想就起雞皮疙瘩啦。」「可是皇帝和公主抱在一起真是美呢。」還站在台階上的俊章和久我看著下面的一群閒人興高采烈地交換著無聊的心得。「人家說你們抱在一起很美哦!」久我一手插在衣袋裡,一手夾著書包揚長下樓而去,還沒忘了丟下這句話來挖苦好朋友。俊章神情復雜地看著好友的背影,然後也下了樓。他想對真里出手!俊章心中翻江倒海。也難怪他,竟然有男人膽敢向他最珍視的弟弟求愛,偏偏這個男人還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天下又有哪個做哥哥的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呢?何況俊章對真里的溺愛早就超出了正常的兄弟之情。只不過到目前都掩飾得很好,沒有被周圍的人發現而已。那是在五年前,當時的他們剛剛小學畢業。真里突然不再像以前那樣的事事依賴哥哥,開始想要學習獨立,母親又剛好在那時讓他們分房睡,這成就了俊章意識到自己對真里的不正常感情的契機。他發覺自己是把真里當成一個「人」,而不是「弟弟」來看。他會想親吻那小小的嘴唇,想把那溫暖柔軟的身體抱在懷裡,想要對他傾訴自己無盡的情意。但是上了初中,有了升學壓力之後,俊章作為長子背負起了父母殷切的期望。他在各個方面都表現得很出色,這刺激了真里的競爭心,俊章甚至可以感覺到真里投過來的視線中的嫉妒、不甘與崇拜。真里的眼睛就像火種一樣,輕易地點燃他藏在內心深處的無盡慾望,燒得他既痛苦又感到甜美的快樂。但因為他十分善於掩飾,真里一直沒有察覺到俊章的異常情愫。在真裡面前,俊章始終扮演著一個溫柔體貼的稱職哥哥。(我守護了他多少年……怎麼能容忍別的男人奪走他!)強忍著潮水般不斷湧上心頭的憤恨,俊章不禁揉著自己疼痛的太陽穴。俊章無時無刻不在擔心,會有小偷越過自己高高築在真里身邊的那道有形無形的銅牆鐵壁,偷走他的真里,連一刻都不敢鬆懈。如今這個可惡的小偷還是出現了,卻偏偏是久我秀一,這讓他整個人都混亂了。換了是別的人俊章根本不放在眼裡,但如果對手是久我秀一的話,他真的沒把握。尤其是這幾天真里在秀一對他示愛之後神情恍惚的,讓俊章擔心得快睡不著覺了。「俊章。」走出一段距離後,見四下無人,久我停下腳步回頭對他說:「真稀奇,難得看到你在學校和你弟弟那麼親密啊。」「是嗎?你不是向來對別人的事情沒興趣的傢伙嗎,居然會關注我們兄弟的關係才是真稀奇呢!」俊章微微眯起眼睛,顯出異常的冷峻神情,甚至用充滿敵意的眼光怒視自己的好友。「你們不是一直保持著距離嗎?走廊上遇到都不打招唿的。」「那是因為我怕真里不高興,可是……」「可是什麼?」「剛才……不知怎麼回事,一看到真里的背影……就很想抱住他。」「喂喂喂,你不是吃錯藥了?」「是你吃錯藥吧?虧你還說別人!」「我?」「秀一,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嗎?」「什麼意思?」「你上星期五做得好事。」「哦∼∼」是那個啊。久我本來無意隱瞞,但俊章居然當面提起,讓他很是意外。「你聽到了?沒想到你那麼快就回來啊。」當時學生會裡只剩久我和真里兩個人。「走到門外,剛好聽到說話聲。」「那我該感謝你沒中途殺進來鬧場子。」「你該感謝的是你當時沒對真里動手動腳。」「是嗎……」那都是因為真里當場嚇呆,圓睜著一雙漂亮的大眼,呆呆地站著連話也說不出來,叫人怎麼動手動腳?要不是俊章後來表情微妙地進來打破了沉默,他們還不知道要僵到什麼時候。「你是認真的?」「那還用說。誰那麼無聊沒事向同性求愛?」「你以為我會允許嗎?」「不需要得到你的允許,這是我和他兩人的事情。」「……」空氣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這還是久我第一次看到俊章發火的樣子。二人互瞪了一陣子,最後俊章無奈地嘆了口氣,鬱悶地揉亂了一頭頭髮。「當初我就是因為這個才說不要念男校的,明明有那麼多男女合校的高中,可真里就是不聽我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險!」「倒也是……我認為他的吸引力沒人可以抵抗。」俊章狠狠地瞪著他。「你不是有女朋友嗎?」「這個請放心,我已經跟她分手了。」久我好像在強調自己的決心。「……我也真是笨,特地挑了這所難進的學校,先把那些肌肉發達的野獸過濾掉,然後每天留神有哪只害蟲鬼迷心竅敢打我弟弟主意。結果鬧了半天我自己引狼入室,最危險的人就是我身邊最親近的那個傢伙。」「喂喂喂,你也把我說得太難聽了吧?先聲明,我不是同性戀,只是剛好喜歡的是他而已。再說了,能有我這麼個可靠又優秀的人照顧你弟弟的後半輩子,難道你不該心存感謝嗎?」「說什麼胡話!誰管你是不是同性戀,總之我就是不准男人碰我弟弟!從小到大,我花了多少心思保護照顧他,怎麼可能把我的寶貝弟弟拱手送給你們這些變態色魔!這輩子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他平平安安長大,然後幫他物色個溫柔可愛的妻子,永遠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我說俊章啊……」聽罷這一大篇真里偉大幸福人生的規劃,久我不知道是該笑他還是該同情他。「你到底是真里他哥還是他爸?」「你少給我打岔!總之,不准你接近真里,聽到沒有?」「我才不會這樣就放棄,這次我非常認真。」「秀一!」「你別激動,我向你保證不會強迫他。」「你的保證有個鬼用!原本你就不該對他做什麼告白!真里他,從那天開始……就一直怪怪的。」「怪怪的?怎麼怪法?」久我似乎大感興趣。「……他常常發獃,不知在想什麼。」俊章不滿地說。「哦,那太好了。他一定是在想我。」「你這個……」俊章怒不可遏。「好了好了。俊章,我們就此打住了。」久我舉手叫停。「為什麼?」「別忘了我們還要開會啊?那有會長和副會長同時遲到的?何況我也沒必要為了這個和你辯論。我說了,這是我和你弟弟兩個人的事。你當時也看到了,他可沒拒絕哦。」「……」俊章一時無話可回,只得又嘆了口氣,明白自己無法阻止他。殘酷的現實再次讓俊章痛苦地體會到自己的無力。(難道我這個哥哥只能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干著急,除了期待真里自己拒絕秀一,什麼也不能做?)「俊章?你發什麼呆?」「沒什麼……我們快走吧。」必須冷靜下來,戰爭現在才要開始。迅速整理了心情,恢復成平時那個精明幹練的嵩瑛學生會長。學生們無不敬服的皇帝與久我一起並肩離去。想放鬆心情才打開了電視,但流行音樂吵鬧的快節奏和時不時插進來的廣告反而讓真里更加緊張了。看看牆上的掛鐘,才九點多,睡覺是太早了些,可實在是沒法靜下心來念書。今晚不知是怎麼回事,胸口一直悶悶的。憂鬱?似乎也不是,就好像有道什麼解不開的難題一樣,心實在塌實不下來,這種感覺揮之不去。「還是睡吧……」關掉電視機,真里疲倦地長出一口氣。電視畫面一消失,屋子裡頓時陷入沉寂,就仿佛置身於真空里一樣。也的確差不多,俊章到現在都沒回家,家裡只有真里一個人。臨時會議結束後,他們按慣例各自回家。知道真里不喜歡和自己一起走,俊章每天會讓至少兩個學生會幹部護送真里回家,今天也不例外。出了學校,執行部的學弟護著真里走前面,俊章和久我走後面,進了地鐵站之後就走散了,所以真里也不清楚他去了哪兒。這麼晚了還沒回來,說不定是在外面過夜了。但俊章不回家睡時都會打個電話先說一聲,而現在都沒打電話過來的話,那俊章只是會晚一點回家而已吧?倉田夫婦忙著打理醫院,很少會回家。俊章和真里都是保姆帶大的,家事都交給女傭管。直到他們上高二的現在情形也還是差不多。這所占地廣大的和式大宅里從來沒有傳出一家人和樂融融的歡笑聲。真里每天回家打開門,聞到新木材的香味時,弄不懂父母為什麼要拆掉舊家重新擴建到這麼大。寂靜的屋子,寂靜的客廳。真里甚至可以聽得清自己微弱的唿吸聲。洗完澡換了睡衣,真里便拿了課本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客廳里念書,可是一個晚上連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也許回房間去念效果會好一點?(可是……又不想動……)或許自己原本就不想念書。(特地跑到客廳來做作業……我這是存心想引起注意嗎?怎麼覺得自己好像很傻……)我……這是在等俊章回家?俊章只要一進門,在玄關就會發現客廳的燈亮著。真里忽然覺得自己為了引起俊章的注意,做出這種無聊的行為很可笑,就忍不住輕笑出聲。平時一吃完晚飯就馬上躲回房間的真里,今晚突然很希望俊章快點回來。(不可以,我不能這樣想……我不能又輸給他。)輕輕搖了搖頭,強迫自己用功念書。冷清的屋子靜得連翻書聲都顯得刺耳。小小的身子蜷縮在三座的歐式大沙發里,眼光落在膝頭的書本上,但握著自動筆的右手完全沒有動作的跡像。前面那一整面可以將美麗的庭院盡收眼底的大落地窗是開著的,秋夜的涼風吹動了蕾絲窗簾,草蟲的吟唱時時從花園深處傳來。不行,還是沒辦法專心。蟲子的叫聲讓人分心。文科本來是自己最喜歡的科目,現在卻一個字都念不下去。理科方面真里比較弱,不管多努力就是趕不上俊章。有時真里會覺得自己拚命的以俊章為目標真的很蠢,就算花相同的時間,念相同的科目,俊章的成績也一定比他好。是自己不得要領嗎?還是俊章的頭腦本來就比較好?明明是同一個母親在同一天生出來的雙胞胎,為什麼體格和長相會差這麼多?好的全被俊章占了,自己卻是人家不要的剩餘。如果是同卵雙胞胎就好了。(是啊……這麼一來……我也可以像俊章那麼優秀了……)又來了,不行不行,實在太沒用了,怎麼可以又認輸。輕輕將課本放回面前的茶几,整個身子窩進大沙發,緩緩閉上眼睛。每次想到俊章就會覺得胸口悶得難受,自己逼得自己喉頭髮緊,不由自主地想哭。寂寞、沮喪……想大聲哭出來,這是怎麼樣的一種心情呢?都不記得是什麼時候開始逼自己趕上俊章了,只記得小時候曾過得很快樂,雖然爸媽很少在家,可是有俊章陪在身邊,一點都不孤單。「好寂寞……」這句話似乎是說給自己聽的,但聲音傳進耳朵反而只有加深了無邊的孤寂。「真里……?」奇怪怎麼這個時候客廳的燈還亮著的俊章,走進屋子一看,意外地發現真里竟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一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常真里都是吃完女傭準備的晚餐就馬上躲回自己的房間的,怎麼今天會在客廳里?「是秀一讓你改變的嗎?雖然我……很不希望是這樣。」看看掛鐘,心中又有了一點點期待,真里說不定是在等我?睡在沙發上的真里身穿一套湖綠色的絲質睡衣,柔潤的光澤非常適合他。想到自己的睡衣是藍色的,原來媽媽給他們準備了不同顏色的睡衣。「別人說我們是奇怪的雙胞胎,這真是一點都沒錯,我不知多少年沒看過你穿睡衣的樣子了呢。」俊章無限感慨地低語。「真里……」看著半埋在柔軟靠墊里的美麗臉龐,伸手輕輕撥起他散下的前發,真里似乎沒有驚醒的樣子。手中的髮絲傳來柔軟的觸感,還略帶著點濕氣,看來他洗完頭沒有乖乖把頭髮吹乾。是了,以前他們還小的時候都是兩人一起洗澡,真里曾經說過他不喜歡吹風機的熱風,每次洗完頭髮自然乾燥,俊章擔心他會感冒,真里就嫌哥哥瞎操心。看來他這個習慣一直都沒變。「你都不讓我靠近你……」想到自己居然只在真里睡著的時候才能趁機親近他,撫摸他,忽然覺得自己很悲哀。俊章用手背小心愛撫著那柔軟滑膩的臉頰。「唔……」真里發出含煳的鼻音。大概是感覺到有人在摸他,眼看就要醒了。「真里,真里……」「唔……嗯……」「怎麼睡在這裡呢?這樣會感冒的。」「俊章?」懶懶地眨眨眼睛,現在的真里少了平時硬撐出來的氣勢,無比溫馴可愛,俊章好幾年沒看過這樣的真里了,一時不由看得發痴。那雙美麗的大眼映出了自己無限寵溺的微笑,難道自己都是用這樣的神情看著真里嗎?如果被他發現我的心事該怎麼辦?「俊章……你笑了。」真里大概是睡煳塗了,傻乎乎的好可愛。想到只有自己能有機會看到這樣的真里,俊章心中泛起一絲甜蜜,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我喜歡……看你笑……」那溫暖的手輕撫著哥哥的臉頰。俊章頓覺自己產生一股想吻他的衝動,不禁一陣心慌,連忙躲開真里的手站起來,深唿吸一下,努力擠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容。「真是輸給你了……」聽著俊章的喃喃自語,真里還在奇怪哥哥的笑臉為什麼忽然轉開了?於是用力眨著眼睛,呆呆的盯著俊章「真里,快醒醒。」「……唔。」看來這次是真的醒了,因為無意識地應了一聲後,真里神情大變,猛地坐起身來。「俊章!?你怎麼會在這裡?」「這問題很奇怪吧……」但俊章在心中暗嘆可惜,迷迷濛蒙的真里實在惹人憐愛,可惜就只能看那麼一下子。「我看你睡在客廳里過來把你叫醒。快乖乖起來,窗戶怎麼沒關上……晚風對你身體不好啊。其實他也是現在才注意到窗戶開著,卻裝出一副早就發現的樣子,以哥哥的身份叨著去把落地窗關上。雖然是背向他,但俊章可以感到真里正看著自己。轉過身子,果然看見真里臉紅紅地低下頭「你……剛回來?」「嗯。」「……怎麼這麼晚?」「我去了趟醫院。」「醫院?」「有事找爸爸商量。他一個月根本就回不了幾天家,也只好自己找他談報志願的事。你呢?功課溫好啦?」「不,還沒……也不是……」「什麼?」雖然真里答得含煳其詞,不過俊章原本就不想問他家裡做什麼,見他有些恍惚,便擔心地坐在他身旁,但卻發現本就坐立不安的真里肩膀明顯地顫抖了一下。「真里……你在怕我嗎?」「……我沒有。」「沒有?為什麼表情那麼奇怪?」「我沒有,你別亂猜。」雖然嘴上不認,但一張漲得通紅的小臉證明他現在非常緊張。一定有問題!平時只要我一靠近,真里就會裝作突然想到什麼立刻站起身走開,今晚竟然會讓我坐在他的身邊,太異常了!想來想去,可能的原因只有一個。「你……在想秀一?」「久我?」俊章問得很直接,但真里卻一臉茫然。「久我怎麼了?」想裝傻混過去嗎?俊章有些受傷地暗自嘆息。雖然這幾年他們兄弟關係不是那麼好,但真里也未免太不了解他這個哥哥了,堂堂嵩瑛皇帝哪那麼容易就讓你混過去了?俊章雙臂交抱起來,今晚非要問出個結果不可。「他不是要你跟他交往嗎?」「你、你怎麼知道的!?」「秀一告訴我的,他說就算我阻止他也不放棄。」「他……」「真里,你對哥哥說老實話,你覺得秀一他怎麼樣?雖然你們不同班,不過在學生會和他接觸的機會不少,多少有些了解,他到底如何?」「這個……不知道啊?我以為他是開玩笑,跟我鬧著玩的,不是這樣嗎?」而且今天在臨會上碰見他的時候,看起來也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啊?真里大概不了解久我秀一是個公私分明的人,才會天真地以為只是玩笑而已。真里靠到沙發背上去:「久我一定是說笑……他一直都和俊章這麼優秀的人在一起,怎麼可能看上我這種一無是處的人?我想他真正喜歡的人是你才對吧?」「啊?」上帝,這是「真里無敵異次元聯想法」嗎?俊章被打敗了。「你怎麼想到我和秀一的?害我起雞皮疙瘩了……」「是嗎……?」真里的大眼睛認真地瞅著俊章,好像完全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什麼奇怪。看了好一會兒,才把視線轉開。「真里,你不喜歡秀一對不對?」「我不知道……我沒想過這個問題。」「那現在想一想好了。」「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我想知道嘛。」看俊章這麼認真,好像很關心久我的樣子,真里有點不開心,垂下的長長而又翹翹的睫毛微微顫動著。「我……我和他又不熟,他這樣故意捉弄我……讓我不知怎麼辦好。我不喜歡他太接近我,會不開心……」「你不喜歡他捉弄你嗎……」哈哈,原來真里完全搞錯問題了,他不是為同性的求愛煩惱,而是不喜歡別人太接近他。(太好了,天真單純的真里並沒有愛上秀一……)看來可以稍微放心了。雖然這好像是對朋友幸災樂禍了點,但弄清真里的想法確實讓人鬆了一口氣。俊章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伸手撫摸著真里的頭髮。原以為他會躲開,但他竟難得一見地乖乖地讓俊章撫摸他,完全沒察覺哥哥那一肚子鬼心思。「我們……好久沒這樣子了。」真里聞言低著頭開心地笑了,仿佛是想起小時候俊章經常這樣疼愛地撫摸自己。「其實……我是在等你回來,想著想著就想到小時候……忽然覺得一個人在家好寂寞。」聽著真里有些害羞又有些欣喜的甜美嗓音,俊章的心都快融化了。「對不起,我該早點回來的。」「沒關係……你回來就好了,再說你又不知道我在等你。」「再知道我就不去爸爸那了。」「不,我沒有怪你。」俊章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盯住了真里微笑的嘴唇,這無邪的美麗笑容對男人來說不啻於是致命的武器。他的眼光慢慢下移到真里睡衣的領口,隱約看見了胸前一片白嫩的肌膚和誘人的線條。(怎麼能對親弟弟心生邪念!)俊章在心中不斷警告著自己,把腦中的理性開到了最大。「俊章?你怎麼了?」真里歪著頭嘴唇微張的樣子,真是可愛得讓人想一口把他吞下去。實在很難相信真里已經是個高中男生了。由於俊章從小的過度保護和溺愛,真里就像是關在塔里的公主一樣,幾乎沒有機會和其他的同年齡的孩子接觸,雙胞胎哥哥俊章就是他所有的世界。於是他漸漸養成了極度怕生的內向個性,又因為不知該如何與人相處而不喜歡別人的過度接近。長到這麼大,一顆心仍然像孩子一樣天真元垢。在俊章樹起的高牆下長大的真里,成了完全不懂世間險惡的潔白天使,他對每個人都那樣溫柔無邪地微笑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一般。俊章希望他的真里永遠天真單純,但埋伏在內心深處的醜陋慾望又讓他忍不住想折斷天使純白的羽翼,把真里永遠留在身邊。「俊章,我在叫你,你怎麼了?」「啊,什麼?」「你是不是累了?想睡了吧?」「不……我不累。」多麼希望真里永遠離不開他,但另一方面,真里越全心信賴他這個哥哥,俊章就越覺得自己卑鄙可恥。這復雜矛盾的情緒,就像被困在迷宮中團團亂轉,卻找不到出口一樣。「真里,秀一的事你不用擔心……哥哥去和他說。」俊章趕緊把話題轉了回來。「……好。」「……你會覺得噁心嗎?」「什麼噁心?」「同性愛上同性的事一般人畢竟比較難以接受啊。」「哦,你說這個嗎?我沒什麼特別的感覺,這個我不懂。」「……是嗎。」真里對秀一這樣出色的男人都沒感覺,看來在他單純的心思里,只是把秀一歸類為學生會副會長,而且還是學生會幹部那種公式化的關係而已。談話告一個段落,屋子裡又恢復了寂靜。悄悄的搭上真里的肩膀,想要更貼近他一點。心愛的人就個倚在自己的胸口,鼻際傳來髮絲的淡淡清香,只要一低頭就能在至近距離欣賞真里秀氣的前額和完美無瑕的側臉,俊章漸漸感到身體的某處升起一陣甜蜜的塊感……唉!我的理性到底要和可悲的生理本能搏鬥到什麼時候呀。倉田夫婦結婚五年才好不容易懷孕,不但一舉得男而且還一次兩個,這令他們喜出望外,誠心感謝上蒼的恩賜。倉田家開了好幾間大型綜合醫院,是這一帶數一數二的富庶之家。俊章和真里的爸爸是家族長子,如果沒有男孩子,可能會在將來繼承財產時引起親屬間不必要的困憂。好在後來他們順利生下兩個男嬰,雙方父母和親戚朋友都衷心地祝福他們。「你們只有兄弟兩個,又是雙胞胎,一定要更加相親相愛互相幫助,知道嗎?」從小媽媽就經常如此叮囑他們。其實不用媽媽特別交代,俊章也從小就全心全意照顧弟弟。真里非常怕生,只有哥哥的背後是他唯一覺得安全的地方。如果有不太熟的長輩要抱他,或著別的小朋友邀他玩,只要一碰他他就哭。而且真里體質虛弱,常常要在病床上過日子,於是,他就這樣在俊章完全的庇護下過了十二年。到了小學畢業,真里居然還是連一個朋友也沒有。父母大概也是覺得再這樣下去不行,就在他們升初中那年在他們兄弟共用的臥室里做了隔斷,讓他們各自擁有自己的空間。在分了房間、學校又分到不同班去之後,他們的周圍開始產生明顯的變化。俊章原本就開朗外向,朋友越來越多,而真里怕生內向,他與人保持距離的唯一防衛武器就是微笑了。每次看到真里努力裝出微笑,笨拙地應付著同學們的關心,俊章就忍不住心疼,實在不忍心放他一個人,想把他護在身邊。所以進了嵩瑛之後,俊章讓真里加入學生會擔任幹部。雖然真里還是一直躲著他,不過對他的安排還是溫馴地服從了。(我當時完全沒料到會這樣,秀一趁著這個機會跟我搶真里。)俊章無力地按著額頭。「俊章,俊章?你怎麼不理我?」「啊?啊,對不起,你剛才說什麼?」「就是志願嘛。你不是和爸爸商量了嗎?我問你是不是決定好了……」這些年間隔在兩人中間的障壁一旦消失,真里又開始像小時候那樣纏著哥哥撒嬌了。我們兄弟現在正膩在一起快快樂樂地說著話,這要是讓秀一見了,他多半會羨慕得當場吐血吧?哈哈哈!俊章在心中暗自得意。「差不多決定了……」「東大醫學系嗎?」「嗯,我是這麼打算。」「……哦……」俊章是嵩瑛理科班的頭把交椅,要上東大醫學系絕對是萬無一失。「爸爸一定很高興吧。你將來當醫生的話,那咱們家的醫院就後繼有人了,而且從小他們就一直對你抱著很高的期望……」「他們對你的期望也很高啊。」「我不行,我的理科太差,又是分在文科班那邊。」「你的成績不是一直保持在全校前十名里嗎?不會有問題的。」「我……我不行。」真里對自己毫無信心。「不然去學經濟或者企業管理也可以,又不是非得當醫生才能繼承家業。你想想看,一個專業的醫生怎麼兼顧那麼大個醫院的經營管理,對不對?」「嗯……」真里點點頭,撒嬌地挽住哥哥的手臂。「如果……我也上東大的話,我們是不是就不用分開……可以一直在一起?」「只要沒落榜的話。」「俊章那麼優秀一定考得上,肯定的……」「這很難說。」「一定可以的……」像是害怕這個安全的堡壘會離他而去似的,真里不安地緊拉著俊章的手臂,臉貼在他那寬闊的胸口上,原本就嬌小的身體現在縮得更小了。俊章趕快用另一隻手溫柔地撫摸著懷中他的頭,耐心地安慰道:「是是,我們倆一定都能考上。」「你會一直陪著我嗎?」「當然。」「……嗯。」對真里來說,像這樣粘著哥哥盡情撒嬌,被抱在懷裡哄著,就像快樂童年的延續一樣讓他快樂吧。而對俊章來說,如果他能只為與真里的兄弟之情而滿足的話,也許就不會如此痛苦了。無言地仰起頭,鬱悶地吐了口氣。「俊章……」「嗯?」「你剛剛在嘆氣。」真里有點不滿的說。俊章連忙低頭向懷裡看去,看到真里撅著嘴瞪自己。「你聽見了?」「你又把我當小孩子是不是?」「沒有沒有,只是好久沒這樣聊天地,不知怎的覺得很感動。」「說得那麼誇張……」真里鼓著腮幫子,往俊章懷裡鑽得更深。看來他是太久沒撒嬌,一下子打開閘門之後感情就洶湧而出了。(完蛋,我要受不了了!趕快換個話題。)「啊,對了!這個星期六我不在家裡睡。」「嗯……?」突如其來的話讓真里摸不著頭腦。沒辦法,俊章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做出了最大努力。而且這也確有其事,他大概每兩個月去一趟外婆家。「我要去外婆家問個好。爸爸說外婆打電話來抱怨半年裡都沒人回去看她,我剛才去醫院的時候,爸爸要我這星期六去看她。」「為什麼要你去?讓媽媽去不就好了?」「好像是外婆特意要我回去讓她看看。」「我就知道,從小外婆就最疼你了。」真里坐直離開哥哥的懷抱,臉上很明顯地寫著不高興幾個字。俊章最愛看真里在他面前根本藏不住心事的可愛樣子。明明全身的細胞都在抗議俊章怎麼能為了外婆留自己一個在家裡,卻故意裝作低頭不理他,可是一隻手卻緊緊扯著俊章的衣襟不放。「你要不要一起去?」大手覆上胸前白皙的手,細心地問著。「……我不想去。」「是啊,你一向不喜歡外婆家。」「你知道還故意問我。」「好吧,那你還是留下來好了。」「……」真里不吭聲,看來他還是不滿意這個結論。「你也知道,我不能不去的。」「……我去。」雖然很勉強,但真里終於下定決心。中渡瀨家是媽媽的娘家,與倉田家關係很好,而且表姐妹年齡和自己很相近,所以感情一直不錯。不過這只是俊章個人的感想。對真里來說中渡瀨家則和地獄沒什麼兩樣,因為外婆明顯偏愛能幹又英俊的俊章,總是嫌真里太軟弱了。「我看,你還是別去了。」俊章的體貼卻讓真里不快。「為什麼?」「你何必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呢?」「我沒有勉強自己,說去就去。」「真里……」「我要去,我早就想跟你一起去了。」「真的?」「我不喜歡你一個人去那裡。」俊章這時還不知道真里話中的深意。「既然你這麼堅持,就隨你吧。」也怪自己剛才開口約他啊。俊章怎麼也想像不到,之後他們這一趟例行公事的探親會變成哪樣的結果。在客廳和俊章說完話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已經接近半夜12點了。可以獨占哥哥一個多小時,真里覺得真是開心。(我早一點和他和好不就好了嗎……)這幾年真里一直強迫自己不看他,不接近他,處處躲著他,只是拚命用功卻還是贏不過他。這種日子讓真里沮喪之極,早就受不了了。不過現在好了,哥哥答應會一直陪著他永遠不分開,那麼他再也不會孤單寂寞。一想到這裡,真里開心地笑了。把手中的課本和文具放回書桌。作業都做完了,該上床睡覺了。真里關上大燈只留床頭燈,躺在床上,把羽絨被拉到胸口蓋好。他發現自己精神亢奮得安靜不下來。「唿……」看著天花板上垂下的水晶吊燈,嘗試著用深唿吸鎮定情緒。我不是這麼心浮氣躁的人啊?一想到哥哥還是和小時一樣疼愛自己,心裡就掩不住地歡欣鼓舞。啊!剛才怎麼可以那樣撒嬌,像個小孩子似的!真該感謝久我。俊章肯定是受不了自己的好友一時昏了頭向沒用的弟弟求愛,無法忍耐才問出了口來,這樣一來我們才有機會打破僵局。今晚的事不但解決了三天來的憂鬱,連這麼多年的隔閡都消除了,實在太好了。本來正高興,卻不小心想起了和俊章一起回中渡瀨家的事。「啊,星期六要去看外婆……」這讓真里的情緒一下跌到谷底。雖然外婆家距離不遠,火車大約只一小時的車程,但真里就是不想去外婆家。除了外婆只喜歡俊章不喜歡自己外,還有其它的原因。(郁美……那裡也有她的。)因為她真里才更不想去。中渡瀨郁美是他們的表妹,和他們同年,小時三人常一起玩。她是真里除了俊章之外,唯一願意接近的孩子。大人們問他喜不喜歡郁美,真里回答喜歡。因為俊章喜歡她,所以真里也喜歡。俊章還說長大以後要娶郁美做新娘子。「唔……」胸口一陣刺痛,真里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他發現了自己的猜疑和嫉妒,這陌生的負面情緒令他心裡很亂。從小每個人都更喜歡俊章,兩人雖是雙胞胎,但和出色的俊章比起來,真里沒有任何長處。不管是堆沙、積木還是畫畫,俊章都做得比其他孩子好得多,又時時明朗地笑著,說話有條有理,又遺傳了母親的美麗相貌和父親的工作才能,所有的親戚都對他萬分期待。真里一直很羨慕俊章,想變得像俊章那樣優秀,眼光一直追逐著他。俊章就是真里的全部世界,所有的情緒反應也都是模仿俊章的,俊章喜歡郁美,所以真里也喜歡。「喜歡……」這個詞讓他胸口刺疼。把羽絨被掖得更緊,翻了個身子。真里不要俊章一個人去外婆家的原因只有一個。「俊章,你是不是……還喜歡郁美……?」茫然地望著高雅花紋的壁紙,真里緩緩閉上了眼睛。下了第一堂課後,真里從書包里拿出下堂課的課本放在桌上,合上書包時看見裡面的一張紙,就把它取出來小心地打開。河本突然從後面跑來說:「那是早自習的時候發的志願表吧?」真里對他點點頭,河本誇張地嘆了口大氣。「想想看啊,我們才十七就要被迫決定人生的方向——」「本來上高二就要填這個麼。」「我只是希望有學校肯要就好嘍。」嘴裡說得好像很泄氣,可是河本的成績很好。他不像那些書呆子成天到晚只會念書,但成績卻總是保持在全校前二十。「你決定了嗎?」「……還沒最後決定。」「你家是開醫院的,你應該會填醫學系吧?」「不,醫院交給俊章就好,我對這個一來沒興趣,二來理科太差。」「哦?真的?那說不定,我們能上同一所大學繼續做同學啊!」剛才你不是說只要有學校要就好的嗎?真里狐疑地看著笑容滿面的河本。「河本,你心裡是不是已經有打算了?」「還沒啦,還沒決定好考什麼系。我爸在銀行界工作,我是有點想考商,可是又覺得學法也不錯……但是從現實來考慮,學商貿的比較好找工作,這真的很難決定呢!」「……也對。」真里點點頭表示贊同,把志願表放回夾子收回書包里。反正星期六之前交就行了,可以慢慢想,而且老師也說高二的志願表只是分班的參考,目前還不用確定要考的專業。不過話說回來,志願決定了之後就必須調整學習的內容來配合,這來不得半點馬虎。(俊章真好,不用煩惱什麼,直接填東大醫學系就好了。)真里的行動一向是看俊章做決定的。既然俊章要去東京念書,真里自然也跟著一起去。把書包掛回桌邊的掛鉤上去,轉回頭時看到河本正倒坐在前座上看著自己。「人家我很不高興哦!」河本手支著腮幫子,笑呵呵地說,不具備一點說服力。看著真里一時反應不過來,河本裝作受傷地捂著心口:「昨天放學你居然丟下我自己跑了,太無情了吧∼∼∼」「啊……」原來他是說昨天的樓梯事件。昨天能夠與俊章和好的快樂讓真里早把那件事忘在腦後了,現在被河本一提,想到當時有多丟臉,臉一下子又紅了起來。「你不提我都忘了。」「忘了?」河本難以置信的叫,「穿過人群就沒了影,過一晚上你就忘了?那今天的東西你明天不就忘了,這樣怎麼考得上大學啊?」「烏鴉嘴……我又不是得了失憶症。」「我昨天可是為你擔心了一晚上哦。你平常那麼好脾氣,怎麼昨天突然就跟你哥吵起來?」「那個……」「我都一晚上沒睡著覺,上了學倒看見你一付沒事人的樣子。現在好心問你,你還嫌棄我,我好可憐哦∼∼∼」河本趴在桌上裝哭。「河本……」「騙你的啦!」他又馬上抬起頭來,「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回家跟你哥又吵了?」「俊章本來就喜歡嚇唬我,我早就習慣了。而且當時我也只是受驚而已,沒生他的氣。」「話不是這麼說,嚇唬人也該看地方才對,萬一你真從樓梯上摔下去怎麼辦?」「所以說我只是受了驚嚇……」「本來就是,太不像話了麼!」說實在的,與其看著他那固定不變的微笑,河本寧願真里像昨天那樣,又會生氣又會鬧彆扭的,那才是他該有的真正表情。(倉田臉長得美,內心又那麼天真純潔,總是要裝出微笑的樣子來的話,真是浪費了他這個人啊。)讓天使適應人間的話,也只能靠河本來手把手地教他了。河本覺得這個責任除了自己也沒誰能擔,因為學校里根本沒幾個和他一樣心思純正又意志堅強的。打量一下同班同學,全都離得遠遠的只敢朝這邊張望而已,不由有些同情這些純情少年了。回頭看看真里,他也只是照老樣子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認真和唯一的朋友聊天。以前還沒他這個朋友的時候,他更是每天都只有在座位上安靜地復習功課而已。(他在學生會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呢?皇帝陪在身邊……應該和現在不一樣吧?)「河本?」「啊?」「你怎麼了?怎麼忽然不說話了?」「沒事沒事……」河本趕忙把思緒拉回來。真里又天真地笑了,只聽周圍又傳來一片贊嘆。(你們這些人……)這該說是和尚學校的悲哀嗎?還是說真里的魅力實在讓少年們無法抵擋?河本覺得四下里投來的視線快把他紮成篩子了,不由無力地搖著頭。就是真里長得委實讓人不捨得把眼光從他身上扭開,不過每天都看還沒看夠啊?說老實話,真里的確讓人無法忘懷。男校里的可愛男生自然會被其他人當成保養眼睛的風景線,但真里的魅力可遠非這般而已。精緻的五官,白皙的面龐,溫柔如水的性格,只是站著就像一幅畫一般。總是水汪汪的澄澈大眼,秀氣挺拔的鼻子,紅而小的嘴唇,由於骨架小,那170公分的個子比看上去顯得更細瘦纖弱。真里總是覺得很自卑,認為自己沒有可取之處,但全校的男生可都不這麼想。他的微笑被公認為是能夠蕩滌靈魂深處的「天使之微笑」,令人忍不住產生獨占欲與保護心。在美麗柔弱的真里公主面前,幾乎所有的男人都要做他的騎士將他經擁入懷。假如真里知道這件事,他恐怕會又羞又憤得再也不出來見人了吧。(可他親雙胞胎哥哥皇帝就完全不一樣,英氣逼人的臉孔迫力十足,高個子,又是萬能人……啊啊∼∼完美到可怕的地步!)河本乾笑著摸摸自己的脖子。(還好我是對倉田免疫的,連一點邪念也沒有,不會有性命之憂才對吧?)「抱歉,打擾一下……」真里和河本同時向音源看去。「田部,什麼事?」河本先問道,但田部卻跟沒看到他一樣,對著真里就一個勁說下去。「倉田,英語的單詞你查過了嗎?抱歉我昨天忘掉今天要用了,你能借我筆記抄一下嗎?」「好。」真里微笑著點頭,拿出筆記本交給田部。「謝謝,我中午就還你。」田部心滿意足地抱著真里的筆記本,幾乎是手舞足蹈的跳回座位。(可惡!田部那小子竟然還有這一手,下次我也要試試看!)班上的同學一下開了鍋。「河本你笑什麼……?」自己根本不用和別人一樣耍那麼多花招才能和真里搭話,這也是獨有的幸福了吧?「我是覺得自己真幸福啊……」宣告午休的第四堂下課鈴剛響,河本向老師匆匆行過禮,馬上抱著便當跑到真里的座位上。他偶爾帶便當的時候真里就陪他一起在教室吃,不然的話真里總是拿著自己的便當到學生會去的。「肚子餓斃了∼∼」「今天是誰給你做的?」真里感興趣地看著河本的便當盒。「我老姐……」河本一邊說一邊打開盒蓋,「搞什麼飛機!怎麼只有蛋包飯,連配菜都沒有?給點專業精神好不好啊!」河本那痛不欲生的誇張表情讓真里忍不住笑出聲來。「哪裡好笑?」「你,你……」「老姐這樣子怎麼嫁得出去?多少弄點青菜、茄醬什麼的配個色行不行啊!這個沒神經的人!」「你姐姐特意為你做的飯,你還好意思挑三揀四的。」「我這也是為她著想啊!要是她把給我的這種拿不出手的菜色搬去對付男朋友,就是千年戀情也馬上泡湯!」「又胡說了!」「本來就是嘛!」雖然河本嘴上嫌個沒完,但看他那付狼吞虎咽的樣子就知道蛋包飯一定很好吃,他連表情都比吃媽媽做的便當時開心。真里的便當都是女傭做的。每天早上六點半,女傭會準時到倉田家給俊章和真里做早餐,並準備中午的便當,把他們送出門上學之後再開始打掃洗衣,下午再好晚餐就可以下班回家。真里從小就過著父母不在家的日子,早習慣了旁人的服侍和照顧,自己一點特別的感想也沒有。吃完飯,收拾乾淨桌子,河本邀真里:「倉田要不要去打排球?」「不用了。」「那我去去就來哦。」咔啦咔啦地揮揮手裡的空便當盒,河本轉身離開了。雖然知道真里不會去,但河本每天還是會體貼地約他。真里目送著拿著排球的河本和幾個同學一起打打鬧鬧地走出教室。(真是精力旺盛啊……)轉過身來的時候,發現一個同學站在門邊看著他,正覺得奇怪時:「倉田,有人找。」「什麼?」「一班的久我找你。」這個名字一下提醒真里想起上星期五的事,頓時全身緊張得硬掉了,不知所措。一點也不像高三那邊氣氛那麼壓抑沉重,午休時間的高二教室走廊是很熱鬧的,教室里還不時傳出嬉笑打鬧的聲音。如今走廊上的人全都驚訝地瞪大眼睛看著真里和久我並肩站在一起的畫面,但又不敢一直盯著,只好隔著老遠就趕緊繞過去。(是久我秀一,嵩瑛學生會的副會長,學校里的二把手。聽說也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怎麼公主和他在一起?啊,他們都是學生會的,大概是談公事吧?)兩個搶眼的人就這樣萬眾矚目地站在真里班的門前。高二的教室分了兩層樓,二層是理科班,分成一班到四班,五到八班的文科班則位於三樓。高一升高二的時候會先大概分成理科班和文科班,但課程內容沒什麼大差別,公布成績也是整個高二一起,要這樣到高三才會真正分開來上課。真里是二年五班的學生,在三樓,久我特地從二樓上來找他,到底有什麼事呢?「這是執行部準備出來的資料,下星期開會討論,你先看看,表決後就要開始準備校慶了。」「謝謝你專程送來。」真里絲毫不覺懷疑,伸出手去就要接。看到真里天真地伸出白皙的手來,久我覺得有些頭疼。「被你打敗了。」「……?」「為什麼還是這種反應?」「什麼反應……?」真里莫名其妙的抬起頭來仰望著,習慣性地將目光落到俊章的高度。(不對不對,我現在是在和久我說話啊。)「久我,資料……」手都舉酸了,資料怎麼還不給……久我把資料拿得高高的,失望地低頭看著那張沒有一點懷疑的漂亮臉孔。「我說倉田,你不會是故意假裝忘記的吧?」「……忘記什麼?」「我不是向你告白說喜歡你,希望你和我交往嗎?你還沒給我答復啊。」「答復?」「別告訴我你忘了。」「不會的,我當然記得……」(開玩笑也要答復的啊?可是我不會開玩笑,平時大家都怎麼答復呢?如果現在河本在就好了……)「我這麼積極,還以為你會感動一下呢。」「積極?」「仔細想想,這資料是執行部的,不是和你沒關係嗎?要給你也可以等去了學生會以後,就是你不去學生會,托俊章回家轉交不就成了?」「……你說得對。」「之所以特地跑去執行部要來這個,還親自拿給你,目的只可能有一個,就是我想見你。」久我耐心地把自己的心思分析給真里聽,追求別人還要掰開揉碎地解釋我在追你,這份苦心也真令人感動。只可惜,對方是真里公主,這位關在塔里的公主如今在想的是河本沒教過他開玩笑要怎麼回復才對。(怎麼辦?怎麼才能回復他的玩笑啊,我不懂……)「嗯……你說你喜歡我……」「我是喜歡你。」「呃……對不起,我不太懂。」「因為我們都是男性?這確實是有些不合世俗,但我只忠於自己的心,我真心喜歡著你。」「我不是這個意思。」「哦?」「你和俊章那麼要好,你真正喜歡的人應該是俊章而不是我吧?」真里理所當然地說。那雙清澈的大眼流露著認真的光芒,就好像正在討論一個與自己無關的話題。久我注視了他一陣,然後把資料拍在自己肩膀上,仰天而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他的神情一變,剛才的悠閒頓時消失,「你的眼裡從來都只有俊章一個。」「你……」真里驚訝地睜大眼睛。久我抬了抬嘴角:「看啊,你終於有表情了。從來都是這樣,只有說到俊章你才會有反應。」「……」「每次和俊章一起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一股視線追過來。不是一般的好奇視線,而是……專注的、帶有熱烈感情的視線。後來我才發現那視線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邊的俊章。」久我很落寞似的說,而真里沉默著。「你只有在看俊章的時候眼裡才會有感情,我很奇怪平時那麼文靜、對什麼都不執著的你,竟然會有這樣的一面。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後,我發現你是用又羨慕、又崇拜、又有些不甘心的眼光看著自己的哥哥,真有意思……結果不知不覺間我竟希望起你也能轉過頭來看我了,那時我才明白……我喜歡上了你。當然,我不勉強你現在就喜歡上我,我可以等下去,絕對不會放棄。」「你……」「對了,還有嫉妒,你偶爾會嫉妒地看著我。你對每個接近俊章的人都是這樣的嗎?」「我……」「你該不會喜歡上自己的哥哥了吧?」「……不要再說下去了!!」真里忍不住叫道,全身止不住地顫抖。很少會和外人說這麼久的話,真里已經到了極限。他做了幾次深唿吸,再次看向久我。(我不能害怕,要振作才行。)「請不要再來打擾我,我不喜歡這樣。」「我不會放棄的,而且我也有追求你的自由。」「我不會喜歡上別人的。」「那俊章呢?」「……那和這不一樣。」「兄弟情深沒什麼可害羞的啦。那我再跟你說,俊章比你的狀況嚴重多了。他把全世界的男人都當成是會危害你的害蟲,絕對不許別人碰你。那簡直都不是保護或溺愛的問題了。你都沒看到他那股一頭熱的勁兒。」「……你說謊。」「你害羞的樣子也好可愛喲!」久我打趣地笑著。讓他一笑,真里真的爆發了。「我……我討厭你!我最討厭別人突然騙我說什麼喜不喜歡的!」他踮起腳拿了久我手上資料便轉身跑回了教室。回到座位上,真里雙手撐著桌邊一直喘著氣,心慌得忘了坐下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疊資料。「這個人好過分,為什麼俊章會有這種朋友的!」真裡頭腦里一片混亂,「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久我那樣的人呢……」(也許是因為從小就只看著俊章,不注意其他的人。)忽然想起了剛才久我說的話,真里紅著臉慢慢坐下來,掩藏著自己的表情,不想被別人看到。(我的臉一定很難看。)~~~~~~~~~~~~~~~~~~~~~~~~~~我是菜鳥,請喜歡的朋友點「感謝」支持一下good!路過看看。。。推一下。。。我想我是一天也不能離開回覆DHBlock的文章感謝分享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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